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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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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人都知道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, 上陽門廣寒峰峰主玉襄真人,與元陽宗護教長老焦野定有婚約。

但人人都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履行婚約, 也不知道他們該怎麽履行婚約。

有人從剛開始修行的時候便聽說他們一個元陽之體, 一個玄陰之體,可謂是天生一對, 但修到最後突破不得,都快壽數耗盡了,也沒見兩人有什麽實質性的動靜。

更絕的是,自從五百年前魔教第二次萬魂煞血陣被破, 而整個魔教都被連根拔起後, 眾人才知道, 玉襄選擇了無情道。

按理來說,修煉無情道的修士如何能有道侶?可這婚約卻一直這麽維系著,元陽宗不提解除, 上陽門也不提。

直到三百年後, 玉襄真人生了個孩子。

舉世震驚。

怎麽的?修仙高人居然也玩這招?是要準備奉子成婚嗎?

可是還是不。

玉襄真人依然在上陽門當她的長老, 焦野真人也依然在元陽宗當他的長老,只是常常跑去上陽門看她。

人們便想, 也許他們早就在一起了,只不過都不願離開宗門,所以才一直這麽拖著。

但漸漸地,便有流言傳出, 那孩子眉目姣好, 卻一點也不像玉襄秀美, 也不像焦野跳脫,反而清俊不凡,更像是如今的上陽門掌門,蓮華真人。

一時間眾說紛紜,還以為是要爆出什麽驚天狗血三角戀,終於能夠破除近百年來修真界中的不解之謎之一——玉襄真人和焦野真人為什麽有婚約不成親又不解除?

莫不是玉襄真人心中所喜,乃是自己的大師兄,才一直獨居廣寒峰上,不肯嫁人?

最終有曾見過玉襄真人的師尊——太逸真人——的前輩前去探望,看完孩子眉眼,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。

前去探視的蘅鹿真人瞅了一眼,當即就驚得差點沒厥過去。

“……太逸?!”

是了。

人們這才想起了,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一個古舊傳說——據說玉襄真人年輕時,深愛著她的師尊,太逸真人。

那太逸真人,卻也是個無情道。

她多年癡愛,毫無回應,最終太逸真人以身殉道,引下天劫,將當時被妖龍藏在海底的萬魂煞血陣劈了個一幹二凈。

傳說玉襄真人從此便也棄情絕愛,步上了自己師尊的後塵。

可現在看來,情況似乎並非如此啊?!

真要是無情道,這個孩子又是怎麽蹦出來的??

於是新的不解之謎又出現了——玉襄真人和她師尊太逸真人,當年到底有沒有情?這個孩子,莫不是太逸真人的遺腹子??

……

上陽門,廣寒峰,峰主洞府中,玉襄端坐在師尊太逸真人曾經長久盤坐在此的蓮心中,鎮守著護山大陣。

她絲發披肩,膚白如玉,一襲白衣,神色淡然的閉著眼睛,卻聽得見一陣腳步聲,沈穩的邁了進來。

“師尊。”

玉襄這才睜開眼睛,看著眼前這個如今已是十六七歲模樣的孩子。

他眉眼如當年的伏淩一般意氣風發,俊美驕傲,身長玉立,宛若玉樹迎風,一襲白衣,卻能壓得白雪無靈,皎玉微瑕。

但玉襄為了提醒自己,不該將任何人當做一個虛幻的替身,而為他取名為子逸。

——雖然他是玉襄用自己的身體儲藏師尊的魂魄,滋養百年後,神魂凝結出了實體,而誕下的純精之體,但沒有了過往的一切記憶,玉襄只想讓他在這重來一次後,能走出自己的人生。

因此她沒有叫他伏淩,也沒有叫他太逸——但他的確因太逸而生,當做他的兒子也不無不可。

“生辰快樂。”玉襄微微柔和了下眉眼,“我又為你煉了些許法器,就放在那,你看看喜歡哪件?”

“謝師尊。”

子逸規規矩矩,而恭恭敬敬的朝著她彎腰行禮,但直起身後,那雙清冽如鏡一般的眼眸,卻只是略微掃過一旁的各色法器,便徑直的落在了玉襄身上。

“師尊,他們都說是你是我的親娘。”

……又來了。

玉襄忍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:“……每次生辰都要問上一遍,你不倦嗎?”

一聽這話,方才行禮時看起來還算馴順乖巧的孩子,一下子便露出了那潛藏著的崢嶸棱角來:“你若是把實話說出來,我又何必每次都要問上一遍?”

“不是。”玉襄道:“我不是你親娘。”

“——那你幹嘛不昭告天下?”

“這有什麽好昭告天下的,你知,我知,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。”

聞言,子逸氣惱的攥緊了腰間的清越靈劍,低聲哼道:“那他們說……我是您和……師祖生下來的。您也還是不肯承認了?”

“……這不是我承不承認的問題。而是它本就不是真的。”

“可外頭說什麽的都有。”子逸蹙眉問道:“這對焦野師叔也不公平吧?——您要是不準備跟他成親,何必一直掛著婚約的名頭,趁早撤了不好嗎?”

“事關兩派之事,哪有那麽簡單。”玉襄平靜道:“更何況,何須去管旁人說什麽?天下那麽多人,難道你一個一個都要去管嗎?”

“我就是不高興,不願意!”

子逸還想說話,話音卻驀然止住了,因為一團濃郁的黑霧從洞府外游曳而進,化作了一個高大的男人。

他長得精致秀美,雌雄莫辯,可擡眼時,卻自有一股威嚴霸道之意,隨意掃上一眼,便叫人兩股戰戰,心頭驚悸難言。但子逸知道,這人貫會裝模作樣,明明是千百年前便威名赫赫的魔頭,在這廣寒峰上,對著玉襄,卻又總是低眉順眼的,露出一副柔弱蒼白的可憐模樣。

子逸覺得,他就是想哄著玉襄心軟,將他放走。

只見他裹著一襲黑袍,垂順的勾勒出寬闊的肩膀、寬厚的胸膛,與緊致的腰腹,襯得紅發越發艷麗奪目,皮膚越發蒼白清雋,那雙綠眸越發勾魂攝魄。

只是那衣料材質明明宛若絲緞,並不卑賤,他穿的卻宛若男寵一般,看似得體,卻又讓人覺得狼狽,而不由得為這反差感到憐憫——因為他纖細修長的脖頸上、露在衣袖和衣擺外的骨節清峻的手腕和腳腕上,都銬著黑色的鐐銬。

那鐐銬朝著蓮池之上的玉襄延展而去,雖然半路便消失在了空氣中,但若以神識相探,便可知另一端穩穩的縛在她的手中。

“新入門的弟子,我已經把他們接引回來了。”

男人瞥了神色不渝的子逸一眼,旁若無人的朝著玉襄走去,坐在了她的身邊,仰起臉來,露出那脆弱的喉結,羔羊般溫順無害的稟告完,這才轉過臉來,望著少年慢慢揚唇一笑道,“怎麽了,看見大師兄,小師弟叫都不叫一聲嗎?”

子逸露出了厭煩的神色,玉襄卻低頭看著毗沙摩道:“你何必總是逗他?”

毗沙摩擡手去碰玉襄放在膝蓋上的手,用手背輕觸她手背上的肌膚,柔媚的低聲道:“小師弟如此可愛,總是有些忍不住。”

子逸這時候,語氣總是很像太逸:“舉止輕浮,成何體統。”

“師弟這可真是強人所難。”毗沙摩完全不在意,反而得寸進尺的直接靠在了玉襄的手臂上,慵懶挑釁道:“我如今被師尊看守在這廣寒峰上,修為被封,出現走動都是靈體之身,離得遠了,便要消散。可師尊愛重我,總要我做這做那,說什麽勞動改造,那我這消耗的精力,難道不該找師尊補給我?”

子逸冷冷的看著他。

毗沙摩挑了挑眉,繼續道:“我是看小師弟你在這,還算多加收斂,等你不在的時候,就只有我跟師尊兩個人在這洞府裏……”

聽他越說越不像話,玉襄的掌心合攏,他脖子上的鐐銬便霎時縮緊,將他猛地勒的沒了聲音。過了半晌,毗沙摩才緩過神來幽幽道:“師尊喜歡這麽玩,就不能挑個沒人的時候麽……在小師弟面前,多不好意思啊。”

玉襄:“……”

她垂眸望去,淡淡道:“好好說話。”

毗沙摩知道自己三番兩次的刺探了些許她的底線,也該收斂乖順一些了,當即便微微一笑,仿佛無限深情的凝睇著玉襄的眉眼,輕柔道:“是。都聽你的。”

子逸氣的拂袖而去,直到他離開了洞府,毗沙摩才終於忍耐不住的嗤笑出聲,捂著嘴巴,肩膀顫抖的厲害。

“就這麽好玩嗎?”玉襄安靜的看著他。

她知道這是毗沙摩的報覆。

五百年前,他被太逸真人封印時,封印嚴絲合縫,毫無破綻。但後來太逸真人引下天雷,□□消散,魂體被玉襄所藏,封印便不可避免的松動了。

即便玉襄立即繼承太逸的位置,修成無情道,加固封印,卻還是——比當年的太逸修為略差一籌。

毗沙摩得以擁有了有限的自由——他的身體被鎖死在封印之中,魂體卻可離開封印。

盡管不能離開太遠,卻也非常危險,非得玉襄寸步不離的守著不可。

所以他便竭盡可能的試圖挑起她的情緒,無論是生氣、憤怒、厭倦又或者是別的什麽,只要破了她的無情道,他便能抓住機會,重獲完全的自由。

“好玩啊。”毗沙摩深深的凝望著她,“怎麽會不好玩呢?”

他的笑容依然是柔順獻媚的,可那雙綠色的眼眸之中,卻蟄伏著某種陰冷和惡毒的情感。

“對了,今日是小師弟的生辰吧?方才忘了去祝賀他生辰快樂,我這便去補上。”

他轉身便要走,卻被玉襄拽了拽脖子上的鎖鏈。

毗沙摩原以為她要將自己關在身邊一段日子,卻見她看著一旁的法器道:“方才他禮物忘記帶了,你替我一起送過去吧。”

“遵命。”毗沙摩歪了歪頭,笑意盈盈道:“師尊。”

……

一襲黑煙,沒有實體,自然輕盈無比,子逸又沒有禦劍而行,只是靠著雙腿邁步,自然沒一會兒,便被黑霧追上了。

“小師弟留步啊。”毗沙摩那帶著笑意的聲音,低沈沙啞的響起,不知叫多少女弟子心跳加快。

但子逸完全沒有任何搭理的意思。

毗沙摩又道:“我奉師尊之命前來找你。”

一聽師尊兩字,少年才遲疑了片刻,終於停下了腳步,冷著一張臉轉了過來:“何事?”

“喏,你的禮物。”毗沙摩將懷中抱著的法器一股腦全拋了出去,子逸揮手揚袖,便將它們盡數收入了袖中空間。

“呵,修為長進很快嘛。”見狀,紅發的男人譏諷似的笑了笑,“我今日還沒跟你說呢——生辰快樂啊,師弟。”

子逸毫不客氣道:“你我之間,後半句話就不必了。”

“也是。反正我想說的,原本也不是那句話——我想問的,你大約也猜得到吧?你的修為,如今恢覆的如何了?太逸真人?”

白衣少年站在一片桃花樹下,花色夭夭,他卻凜冽皎皎,不動聲色:“什麽?”

“裝了這麽久,不難受嗎?嗯?叫自己的徒弟師尊,看著她一無所知的樣子,盡情的把她蒙在鼓裏耍玩,是不是覺得對她忍不住充滿了憐愛呢?不過,這也能算是師徒間的小小情趣。但外頭那些人,可讓你沒那麽好受吧?”

“原本師徒的身份就已經是一道鴻溝了,若是被定性成了母子……呵,那可就真是天理不容了。”

子逸冷冷道:“莫名其妙。”

而見他死不松口,毗沙摩聳了聳肩膀,化為黑煙,戲謔的縈繞在少年身旁游走了幾圈,低笑道:“加把勁啊,太逸真人,你如今的修為,可拿我沒有任何辦法。你就繼續這樣壓抑著、假裝著、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吧——到了那時,你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玉襄落入我的懷裏了。”

“我們相伴了五百年,也許還要有上千年——習慣有多麽可怕,你明白吧?我會一點點沁入她的生命,占滿她的生活——到了那時,是你們廣寒峰將我囚禁於此,還是我將玉襄馴服於此,怕是還說不定呢!”

“不知廉恥!”子逸狠聲道:“師尊如今對你百般容忍,不過是因為還希望你能回頭!若是你敢做出這等欺師滅祖之事,師尊乃是玄陰之體,她的婚約者焦野真人乃是元陽之體,若他們兩人聯手,豈有你這種邪魔外道猖獗的份?”

“所以,你把她交給焦野照顧,倒是很放心嘛?那方才又何必還攛掇她去取消婚約呢?”毗沙摩挑了挑眉頭,語氣轉而涼薄,隨即卻又揚起了一抹譏誚的笑容:“據說她當初救你,有兩個方法——第一個方法,是向鬼尊獻祭自己的七情六欲、所有記憶,亦或者自己的靈魂,另一個方法,則是與焦野合而為一。沒人知道她選擇了哪一個,你覺得呢?”

“……無聊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!!!”毗沙摩忍不住大笑了起來,“沒人知道她選擇了哪一個,但是……”

他的但是兩字剛一說出口,便突然感覺到千裏之外,空間異動,導致天地之間劇烈震顫。

上陽門是距離出事之地最近的門派,子逸本就不耐煩再繼續與這魔頭啰嗦,當即便架起飛劍,化作流光而去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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